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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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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這日是個陰天,沈悶的天空讓人的心情也低沈了幾分。

厚重的雲層擋住了全部日光,連綿的烏雲讓整個天空陰沈沈的。這天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像在昭示接下來的旅途絕不會一帆風順。

沈昭寒帶著裴望他們站在山腳下,和前來送行的方引川等人告別。

蘭苓拉著她的手,像操心的母親放心不下遠行的游子一般,絮絮叨叨地叮囑了許多叫她一路小心的話。

“阿嫂放心,我會護好這幾個跟著我的弟子。”沈昭寒說罷,扭頭看了一眼那邊站著的幾人。

元蓁和一位關系親近的女弟子手挽手,親密地說著些悄悄話。齊羽則獨自站在一旁,目光緊隨著元蓁的一舉一動,不舍得離開分毫。

與此相比,裴望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一個人抱著劍站在遠離眾人的地方,抿著唇一言不發。

沈昭寒知道他不愛和宗門裏的弟子們打交道,也從不強求他與人交往。只要裴望能專心修習好她傳授的東西,不叫旁人欺負就行。

蘭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著搖了搖頭:“果真是你帶出來的弟子,這性子和你是如出一轍,都不愛參與這些客套的場面。”

像是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似的,原本垂眸盯著地面的裴望忽然擡眼朝這邊看了一眼,又在與蘭苓目光交匯的瞬間匆匆移開視線。

他抱著劍隨意踱了幾步,雖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沈昭寒總覺得他好像在刻意躲避什麽。

畢竟是相處了二十年的師徒,在沈昭寒面前,裴望一向藏不住自己的心事。又或者說,是沈昭寒太了解他了。

他大概是在害怕下山後會遇險吧,沈昭寒心想。畢竟此次是除了百家歷練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下山,他們這些小輩在山裏安逸久了,難免會有些擔憂。

“他一向如此,阿嫂不必管他。”沈昭寒拉著蘭苓的手,讓她轉過頭,“我看時辰也——”

“阿泱,”方引川走來,出聲打斷二人的談話,“這一路若是事情危急,斷不可冒險。”

似乎覺得他們太過小題大做,沈昭寒不甚在意地輕笑一聲:“且不說我自負,凡間這些魔族總是無法奈我何的。”

方引川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幾句,可發現事實確如沈昭寒所說,也只能將後面的話咽回肚子裏。

末了,他長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也別再耽擱了。”

他拍了拍沈昭寒的肩膀,而後目送四人下山。

舟南小鎮山清水秀,周圍荷塘十裏,景色秀美。此時又正值炎夏,不少游人往來其間,鎮上因此熱鬧非凡。

四人到時不過晌午,可這裏僅有的幾家客棧全都住滿了人,連間最普通的客房都沒留下。

修仙人在外歷練,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幾人也不是嬌貴的千金之體,打算直接在鎮外找個地方借宿一晚。

元蓁自告奮勇地攔住路過的行人:“勞駕,我想問一下咱們的鎮子外面有沒有能歇腳的地方?”

被攔住的人十分熱心地指著鎮外說:“當然有,郭員外修建了好多屋子供路過的人休息,都是不要錢的。”

說完,他又緊接著感慨了一句:“郭員外可真是個大好人。”

“這郭員外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這麽慷慨?”齊羽好奇地追問。

路人雙手一拍:“那可真是鼎鼎有名的善人,天底下再找不出這樣的人了!”

對於這樣的十分誇張的讚美,裴望似乎有些不屑一顧。在沈昭寒身後用極小的聲音輕哼一聲,而後抱著胳膊一言不發。

沈昭寒的聽力比周圍的弟子要好上許多,自然能聽到身後的動靜。她微不可察地側了下頭,餘光瞥見那抹深藍色的身影,兀自在心中嘆了口氣。

看來此次帶他下山,的確是個十分明智的決定。讓他體驗體驗人間冷暖,總好過一輩子都待在山上,不見俗世。

據路人所說,這郭員外名為郭永,是舟南鎮上最有名的富商。他早年經商發達後,沒有留在江南這樣的富庶地,反而回到了舟南買下良田千畝,再低價租給鎮子上的窮苦人家,讓不少貧民吃飽了飯,舟南的冬天再也沒有餓死骨。

除此之外,郭永還開辟出十裏連綿的荷塘,讓舟南成了遠近聞名的賞荷勝地。每年盛夏荷花綻放時,這裏常有游人往來,劃船賞荷采蓮蓬。

諸如此類的恩惠讓舟南的百姓都積攢下了不少家底。郭永也因此被鎮子上的人稱為千年難得的大善人。

“原來如此,”元蓁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多謝。”

路人拱手準備與他們辭別,轉身走了沒兩步又跑回來:“你們要是找不到吃的,可以去鎮外的郭員外捐的那座順福寺看看,那裏每日都會施粥的。”

四人目送熱心的路人離開,而後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準備離開鎮子,卻忽然被一家仆打扮的人攔住了去路。

“諸位仙師,”眼前人笑瞇瞇地沖四人行了個大禮,“我家老爺想請幾位到樓上喝杯好茶。”

他指向不遠處的茶樓,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個時辰後,被眾人讚頌的郭員外面色凝重地坐在自家宅子裏,苦著臉對沈昭寒說:“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還請幾位仙師一定要幫幫我,在下實在是受不了了。”言罷,郭永搓搓手,期待地看向眾人。

他一臉的倦態,像是被某些不幹凈的東西折磨了很久。

沈昭寒沈吟片刻,答道:“目前看來只是厲鬼作祟而已。員外不用擔心,我們會想辦法解決此事的。”

郭永忙不疊為眼前這位一看便身份不凡的女子斟了杯自己珍藏許久的茶,順便連連道謝,還招來小廝去安排幾間上好的客房,方便四人留宿。

“多謝員外款待。”沈昭寒接過郭永遞來的茶淺嘗一口。苦澀的茶香從舌尖蔓延,久不回甘,其味道完全比不上雲隱宗裏的茶葉。

而四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還要從一個時辰前說起。

被貿然攔住去路的四人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家仆,只見他穿著綢布衣服,雖然樣式和家仆差不多,但布料卻要好上不少,一看便是富貴家裏類似管家的人。

元蓁看著他,疑惑地眨眨眼:“請問您到底有何事?”

“我家老爺與各位仙師一見如故,想同幾位聊一聊。”家仆又恭敬地做了個揖。

他口中的“老爺”定然是有些見識的,至少能看出沈昭寒四人非普通凡人。至於那“一見如故”的說法,大概只是想和他們攀關系罷了。

齊羽對於這賣關子的架勢有些不耐煩:“少故弄玄虛。”

元蓁拉住他的胳膊,讓他不要如此急躁。

雖然不想摻和人間的雜事,可沈昭寒轉念又想起此次下山的名頭是帶身邊的這幾個小鬼歷練,只好耐著性子說:“還請閣下明示。”

家仆似乎從未被人如此尊稱過,一時有些無措。他擡頭向茶樓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請示自己的主子。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去,只見二樓坐了個衣著考究、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顯然非富即貴。

中年男子垂眸向下看去,對家仆點了點頭,於是家仆便湊到眾人身前,似乎要說一些見不得人的話。

眾人只聽他壓低聲音,十分惶恐地說道:“我家老爺身邊鬧鬼了!”

這位請四人喝茶的中年男子,便是鎮上百姓交口稱讚的郭員外。而鬧鬼一事,要從兩年前說起。

兩年前他納了個貌美如花的小妾蘇婉進門,平日裏那叫一個寵愛非凡,什麽寶貝都往小妾身邊送。反觀郭永的發妻羅玥,十天半個月都見不著他一面。

可一個月之前的某個清晨,蘇婉被侍女發現暴斃在屋內。據郭永描述,蘇婉是被人活活剖開肚子,失血過多死去的。那樣子極其淒慘,看一眼都要夢魘好幾天。

正是如此,郭永連著好些日子都無法入睡。他一閉上眼睛,蘇婉猩紅的雙眼便跳入腦海,折磨著他的神思,讓他惶惶不可安眠。

蘇婉那雙平日柔情似水的眸子裏,再沒了滿腔的愛意,只有訴不盡的怨恨。

因為郭永在舟南的地位不凡,當地的衙門也極度重視此事。裏正派人日夜不休地調查了許久,卻完全找不到任何和兇手有關的線索。

而這一個月以來,每晚郭永服下安寢的藥入睡後,總會噩夢纏身。

這事情說起來也奇怪,若是從前郭永做了噩夢,總會被種種景象嚇醒,而後重新入睡。可如今他卻被魘住,在夢裏怎麽掙紮吶喊都醒不過來,只有日出時,才能睜開眼得到片刻的喘息。

那噩夢千奇百怪,有時是惡鬼追殺,有時是他那橫死的小妾索命。這些嚇得他夜晚根本不敢入睡,連閉眼都是奢侈,全靠大夫開的藥吊著一口氣。

今日他來自家茶樓巡視,遠遠在樓上看見了沈昭寒一行人,一眼就看出四人絕非普通人,說不定能替自己解決這件事情,因此便叫自己家仆趕緊下去請人。

在他說話時,元蓁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郭永眼下確實有一大片烏青,看來睡眠確實不佳,連帶著整個人都精神不濟。

聽完他的講述,沈默許久的齊羽問:“此事十有八九是小妾化作厲鬼,員外是希望我們幫你找到殺害蘇婉的真兇嗎?”

郭永連忙擺了擺手;“不,真兇不重要,只是希望各位仙師讓那厲鬼別再騷擾我了。”

裴望聞言,冷哼一聲。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暗自握緊了拳。要不是極力忍耐,想必那拳頭已經揮到郭永臉上了。

沈昭寒沒有註意到他的異樣,只是沈聲道:“還請員外能讓我們到府上先探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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